SaIN旧月々弦

这天，有人弃考了

我错过了高考

如果再给我次机会，我一定会参加的

请再给我一次复苏的机会吧！

……

心里许着愿望，后悔着过去的日子里自己的痴钝。也看不清往后的日子里，会能有什么样的悲欢喜悦等待着我。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朦朦胧胧间，好像回到了高中的校园，清晨的教室，早自习与第一节课之间，我会悄悄地眯上那么一会儿。

“笃笃笃”

嗯？费力地睁开眼，一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对上我的视线。

少女高高的刘海，整洁的面容，干练有型的短发，略有点黑的肌肤上是两颗明亮的眼睛。

“喂——交作业了！”

交作业？

开玩笑，我都不念书十多年了。

沉吟片刻，看着少女有发怒的征兆，急忙从抽屉堆里翻找着。

找到了！

低头看着，蓝色的作业本上，黑色中性笔写着我的名字和班级。

檀飒，高二（A）班

抚摸着皱巴巴的纸页，骤而想起数十年前，父母总是吵架。

有一天，父亲把母亲手中滚烫的开水打翻，淋湿了我的作业本。

会是那一天吗，过去和现实相互印证，不断刺激我的神经，我意识到：

我可能是穿越了

回到了，回到了十数年前，回到了梦开始的地方，也是梦断绝的地方。那时候的我临阵脱逃，当了一辈子的懦夫。

“喂喂喂，交不交啊到底？”

“不好意思，交了交了。”

课代表从我手中抽出了本子，起身前往办公室。

临走前，扭头对我说道：“你今天有点怪怪的。”

耸耸肩，不置与否。

第一节课是枯燥的数学课，数学老师是个温柔的大姑娘，有点胖。她的声音甜甜的，很可爱。

一大早，就给学生们催眠了。

“檀飒，起来回答问题！”

我支支愣愣地站了起来。

望向黑板，繁杂的公式看得我头昏眼花。

“老，老师，我不会。”

只能尴尬地说道。

“不会？”

老师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

“你们啊你们，一个个的都不上心，明年就高考了……”

所有人都听到了，但都没听进去。

我有点沮丧。

其实

我的成绩并不差，只不过，十来年不曾学习，需要时间来回忆，那些印刻在大脑皮层深处的东西。

花费了一个月的时间，梳理完各科的知识——其实并不难，尤其是英语。当年在工地搬砖的时候，甚至能操俩口洋话和外国人打交道。

有时候不禁想笑，明明自己成绩那么好，为什么还不参加高考，反而要去干打工搬砖的活？

拿着微薄的收入，在毒辣的太阳底下曝晒，流着汗，淌着血，高空作业命悬一线。

不过，既然有这样好的机会，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就一定要摆脱那种命运。

高中时，A班人少，走的是精英路线。校长曾自豪地拍着胸脯说：“能上A班的，以后都是国之栋梁。”

人少，也就没有同桌，座位则是一排一排的下来，只有前桌和后桌，过道和前后桌之间，隔了一两米。

“宽阔的环境有利于学习。”校长如是说。

前桌的女生，在记忆中，家道中落，但成绩很好，学习认真，在开学半年后，就得到了数学课代表的职位。

当然，是从我这剥夺过去的。

还记得那天夜里，一个妹子鬼鬼祟祟地加上我的好友。

我本以为是什么烂桃花，暗自窃喜，却没想到，原来是是来讨职位的。

很果断，py也很开心。

女孩送了我一把吉他。

我交出去了一份职位。

我开始用吉他弹奏。

缓慢而平静的歌声传荡开来，蔓延在午后的阳光下。

“当我唱起这首歌

“夜不再寂寥

“星不再冷漠

“当你点亮那段烛火

“心为你而跳

“喜悦说不胜说”

……

曾经我有一个音乐的梦，我写下很多歌词曲谱，又用她送我的吉他，自弹自唱。

当年毕业之后，吉他就是我枯燥生活中唯一的慰籍，唯一的光，我依稀记得，曾经也有道光照到我身边。

“好听好听，这什么歌？你写的吗。”

一曲毕，耳畔传来少女的声音。

前桌的女生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教室门口了。

“乐缨你来的好早啊。”

“别叫我乐缨……怪肉麻的”

苏乐缨吐了吐舌。

我笑道，眼睛眯成一条缝，“那嘤嘤嘤？”

“呕——”

她做了个鬼脸。

她问到，

“这首歌叫什么名字？很好听的歌，不能没有名字呀！”

我沉吟片刻，对上她明亮的视线，从她的眼底看到了一道光。

“有光，对，这首歌叫《有光》”

“对了啊，你最近咋搞的？”

苏乐缨回头看了看我。

“赛音扣赛音都分不清！这么简单的基础题，都不会。

“是不是晚上健康视频看多了？”

我一挑眉，

“我很快就让你见识一下学神的魅力好吧……还有，认真听课。”

从背后拿笔戳了戳她的脊梁骨，惹得她身子一颤。

“小飒啊，你说老师上课叭的都是虾米，我一句都听不懂。”

苏乐缨对我投来求助的目光。

“啊，可简单了，你看这个T分之S加C……”

我的讲述条理清晰，一步一步推导，很快就破析了这道题。

理所当然的，小女生会对我投来敬畏，崇拜的目光。

我已经准备好了，赶紧，夸赞我吧！

只是

“等等，为什么你这么读？”

那是因为我是真的分不清赛音扣赛音啊！

不能让别人小瞧了，只是第一次穿越，没状态而已。

在信手在月考中拿了几门课的第一后，

我很快就投入到了繁重枯燥又有趣的高中生活中。

嗯，满分本天成，我妙手得之。

“啊，这题好难啊！”

“哇，这题有毒吧！”

“靠，这题无解呀！”

空白的教室沉浸在一片唉声叹气之中，趴在桌子上的我，被敲桌子声毫不留情地吵醒了。

在妹子嫌弃的目光中，我擦了擦嘴角的流涎，

“啥子事哦？甭打扰学神安寝。”

“有道题……”

“孬！”

“嗯？你再说一……”

“好好好，快拿来，我最喜欢做题了，我就是你的做题工具人。”

三下五除的解决了一道化学题，又看着妹子的脸，认真又深情地说：“我想要一辈子都给你做题。”

“滚”

学生时代，最浪漫的不是手捧鲜花，单膝下跪递上钻戒。

而是在女生绞尽脑汁不得其解的时候，掏出一打纸，上面全是题目的答案。

时间过的很快，一天又一天的。

高考，这一天到了。

考生们迈着沉重有力的步伐，走进考场。

为自己的未来书写篇章，画下自己人生的画卷。

而我还在沉浸在昨天的番剧中，主角酣畅淋漓地大手搬砖，大脚拖砖之中。

好得一个快活！

清理一下思绪，深吸一口气，无视旁边的呼噜声，终于定心，开始做题。

不知道在考场的另一边，她，做的还好吗？

不知道在世界的另一边，她，过的还好吗？

没有在意，也不被在意。

唯一注视过我的人，也离我而去。

我行走在人声鼎沸的大学校园里，感受到一丝畅快。

不管怎么样，至少不用去搬砖了。

好歹也能延后五年不是吗。

我报了土木……就是高级搬砖工，有穿越过来，搬砖十数年的经验，肯定比大学里那些没实践经验的娃娃好很多。

我不想再在工地干活了，在几十米的高空中，涂刷着墙漆，但我喜欢看到别人在那上面累死累活，而我在下面喝茶。

我露出了略懂猥琐而狰狞的笑。

直到，我和少女视线对上的那一眼，我的表情凝固了。

年少轻狂，有女相伴，红颜知己，春风得意。

我度过了，幸福的，充满激情和活跃的校园时光。

她时常哭泣。

我吻掉了她眼睛上朦胧的泪水。

我知道，她是为我而哭的。

我很开心。

十来年后，我立于百层高楼之上，大呼快哉。

万丈高楼平地起，巍巍冉冉耸云里

穿越过来，再活一辈子，峥嵘快意的一辈子。

我复苏了，我觉醒了。

我苏醒了

上辈子的我太愚蠢，放弃了高考，选择了一条错误的道路。

有时候实在是想不通，什么样的傻子，会放弃未来的前程呢？

这一世，我不是傻子。

工作需要应酬，应酬需要与形形色色的人接触。

而渐渐地，我发现。

她眼角的泪变多了。

但我没见她哭过。

矛盾日益增长，她说我回家太晚。

我于是夜不归宿。

她说我别喝太多。

我于是酩酊大醉。

她说我看看孩子。

“你自己不会看吗？”

我笑道。

很狡诈的，很坏的。

“女人，老老实实在家教子就好，别管太多了。女人，老实点，比较好。”

我嘴角微微上扬。

她看过我手机里，与其他女人暖味不清的聊天记录。

那又怎么了，是她自己要看，自己生自己气，怪不得我。

相安无事不好吗？

一天回家，看到她在弹着吉他。

“当我唱起这首歌

“夜不再寂寥

“星不再冷漠

“当你点亮那段烛火

“心为你而跳

“喜悦说不胜说”

……

优美恬静的音乐传入耳畔，我不为所动。

自从工作之后，吉他就被我冷落在一片，不再触碰。

“你在干什么？”我质疑道，“把吉他放下！”

“女人老老实实相夫教子就好了！别整这些没用的。”

她看着我，死死地抓着吉他。

她怒视着我。

我也怒视着她。

我记得，她上辈子明明是一位一流音乐家，有上千万的粉丝拥护，而这辈子，却变成现在这幅，狼狈的模样！

自己不争气，只能拿着我写的破曲子，在其中找那么一丝一点点慰籍。

可笑！

可怜！

明明有登顶的能力，却不想前进，甘愿停驻此地。

我从他手中夺过吉他，在腿上一贴，一分为二。

“你有本事再去弹！”

她眼眶湿润，通红，向我了扑过来。

啪！

我给了她一耳光。

让她看清现实，认识到一家之主的威严。

她哭泣着，泪如泉涌。

她说：“小飒，其实我好喜欢你的。”

我皱了皱眉，“我知道。”

“和你度过高中生活的时候，我很快乐，我喜欢上了你，你写的歌，也饱含爱意，是对生活的憧憬和向往。对这个世界的爱，我读懂了。”

“能爱上整个世界的人不会坏的，你也帮助了我很多，没有当初的你，也就没有现在的我，如果不能见到你，我情愿不去参加那场高考。你的成绩很好，我很高兴。于是，我决定，想要在你身旁。”

“当初你能和我在大学校园遇见，是因为我找老师了解过你的情况，于是填报了同样的志愿。”

“所以，我很幸运的，再见到了你，能见到你……我真的真的很开心，我好想要再倚靠在你身边，听你唱歌。”

有些意想不到，我以为那一切都是巧合。但

我嗤声，

“有点好笑。”

从那天起，她就沉默寡言。

我们俩就再没有交流过，有的只是那，同一片屋檐下，同一座床榻上，陌不相识的同居者。

她的眼神空洞，眼底无光，神情憔悴。

她大病一场，很快就消瘦了下去。

整个人焉焉的，垂头丧气。

我不语。

很多年后，我看着空荡荡的房间。

她去世的很早，五十多岁。

我心里空落落的。

刚安排完她的葬礼。

我在她手机里，看到了她与我的聊天记录，都被截图保存着。

我在床底发现了，那把吉他，已经被她修复了。旁边还有张纸，是张乐谱，上面写着《有光》。

我沉默了。

此时我正想冲天呐喊一场。

“如果时间能重来，我愿选择其他安排，绝不爱……”

听着街边悠扬的歌声，我不禁想着。

如果时间能重来的话，我也许会不参加高考了吧。

老老实实去工地搬砖。

和她分道扬镳。

她会有一个更好的未来。

是我拖累了她。

“笃笃笃！”

“喂——交作业了！我的学神大人。”

后面一句声音特小，我想听清楚点。

“啊，你刚说啥，再哼一遍？”

“作业。”两个字，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拿起蓝色的作业本，我看着上面写的字，泪潸然落下。

檀飒的名字，模糊了。

“你在哭什么呀？”

少女凑进了脑袋，和我对视。

我闻到了一丝少女的郁香。我甚至能感受到她的鼻息在我耳畔回响。

她无数次地转过身，

回眸一笑，

“小飒。”

……

一年之后。

高考前一天晚上，我呆愣在书桌前，盯着手中的吉他，发呆。

手指在弦上抚摸，不知不觉地，演奏起一首歌曲。

“当我唱起这首歌

“夜不再寂寥

“星不再冷漠

“当你点亮那段烛火

“心为你而跳

“喜悦说不胜说”

不知道是一年前，还是几十年前。

有个女孩子问我。

“这首歌，是什么时候写的？”

我答道：

“这段歌，是很久很久之前写的了，大概有人的一辈子那么久之前吧！是，上辈子的歌。”

一生的歌。

一生的变革。

少女的葬歌。

当逢考的钟声传遍四方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我知道的。

这天到来了。

这天，有人弃考了。

有两个。

END.